武弘文重重一巴掌拍在了桌面上,震得上头的茶盏哗啦啦作响,武馨安见状在一旁抱胸劝道,
“父亲您也不必生气,这二人乃是江湖上的老骗子了,身上也不知背了多少案子,明儿一早你将他们押到衙门之中审一审,三棍之下甚么都会招,到时候是砍头还是流放自有他们的去处!”
武弘文看了女儿一眼问道,
“枉为父为官多年,这看人的眼光还不如安安,安安是如何知晓,这周茂山是个骗子的?”
武馨安想了想应道,
“女儿也不是一开始便瞧出来的,只是觉着这周茂山在我们家,那是上上下下面面俱到,做人太过圆滑,那是必有所求的,又到了南京您一不在家,他便跑来见祖母,只这一点便十分可疑了,我让下头人盯了他许久,今日终于是露出狐狸尾巴了!”
武弘文闻言长叹一声道,
“可惜我们家安安生的是女儿身,若是不然……接了为父衣钵也是绰绰有余了!”
武馨安微微一笑,伸手解开了自己背后背着的包袱,拿出一个木头匣子来,
“父亲……这是祖母被他们骗去的银子,便由您交给她老人家吧!”
只怕这时节的付老夫人还做着那发财的梦呢!
武弘文点了点头,接过匣子打开一看,不由吃了一惊,
“你祖母她老人家怎么有这么多银子?”
武馨安耸了耸肩头,
“这个……便由您去问祖母了!”
这里的事儿办完,武馨安打了一个呵欠,
“父亲这二人便交给您了,女儿要回去补眠了……”
顿了顿叮嘱武弘文道,
“这事儿您对外头还是别提女儿了吧,祖母那处……也别提了吧!”
武弘文闻言沉默片刻,点了点头,
“安安是个好孩子,为父知晓你的心意了!”
他只当女儿是为了顾及长辈的脸面,才不肯宣扬出去却不知武馨安这是自有自己的打算。
武馨安点头,转身出去带着王勇和钱枫两个护院走了,待回到自家院子,关妈妈几个一直守在房中等着,见她回来忙迎上去,
“大小姐,事儿可是办成了?”
武馨安点头,又打了一个呵欠,
“妈妈去给我弄些吃的,吃完好睡觉!”
刘婆子忙跟着关妈妈出去了,两个丫头伺候着她洗漱,知袅最按捺不住好奇了,
“大小姐,那骗子是怎么捉着的,可是狠狠揍了他一顿?”
武馨安听了只是笑,
“落到我的手里,不受一顿皮肉之苦,岂不是便宜他了!”
说着又比了一个“二”字,
“我揍的可是两个,那周茂山还有同伙……”
说着将这事儿略略的讲了一遍,两个丫头前头也不过听了只言片语,并不知这事儿的前因后果,现下听武馨安说起来这才恍然,知袅恨恨道,
“那姓周当真是可恶,我们家老爷好心让他搭顺风船,他竟起了心来骗我们家老夫人,这样的人便应抓进大牢里好好吃一顿板子!”
杜鹃也道,
“大小姐打的好,依着奴婢瞧着这样的人见一个打一个,打死打绝了才好呢!”
武馨安哈哈笑着摇头,
“这些个骗子是打不绝的,只要世上有那贪心的人,便永远都有这些骗子的可趁之机!”
若不是那老婆子贪心作祟,又怎么会让周茂山钻了空子?
待到武馨安用罢了饭,外头已是天色蒙蒙亮了,关妈妈进来道,
“大小姐,您一夜未睡,还是早些歇了吧!”
武馨安嘿嘿一笑,
“妈妈,你去外头马车的暗格里找一找,里头有东西!”
关妈妈依言去了,没多久又从外头慌慌张张的,抱了一个钱匣子跑了回来,
“大……大小姐,您不是出去抓骗子了么,怎么又拿了这么多银票回来?”
武馨安神秘一笑道,
“妈妈放心,这银子得了也是不会有人来查的,您就放心给我收着吧!”
关妈妈闻听是捧着那装银票的匣子连连叹气,
“以前吧……老奴同您在山村里,每月里只守着那点儿银子过活,老奴便在私心里暗暗担心,生怕小姐以后回了家里父不疼,母不爱的没有依靠,那是巴望着您能有些银子撑腰,以后嫁了人也有底气,可如今……”
她抱着那银匣子便如抱着那烧红了的金元宝一般,是扔也不是,不扔也不是,心里可难受了,武馨安见关妈妈纠结无比的样儿,却是没心没肺的笑,
“妈妈就放一百个心吧,不会有事儿的!”
你当武馨安为何不愿张扬?
前头那酒楼里可是两个钱匣子,一个是付氏的,一个是那周茂山拿出来装样儿的,虽说是装样儿,但里头的银票可是半点没假的,你当昨晚上武馨安踢那一脚是白踢的么,左右已经有宗坤招供了,周茂山招不招的也不打紧了,便索性让他脑子撞坏了,再记不得自己有那笔银子才好。
这种闷声发大财的事儿,太过张扬不是给自己招祸么,武馨安可是记得那姓周的是有个姘头知晓这笔银子的!
果然,待到第二日武弘文将二人往那衙门里一押,应天府衙门接了人犯,便往那死里打,周茂山脑袋上挨了那一记,人都是浑浑噩噩的,却也是没有逃过这皮肉之苦,被一顿板子下来,打得更加糊涂了,那是当真一问三不知,再问……还是不知!
如此这般那宗坤却是倒了大霉,大刑之下是甚么都招了,往年里自己骗了多少人,又是在何处骗的,又怎么骗的,那是一五一十的招了出来。
这不问不知道,一问之下才知觉,原来这位乃是专扮那管事、账房等豪门大户里有头有脸的管事的,他对那些高门大宅里的事儿是一清二楚,说起来头头是道,尤其是这魏国公府里的不少秘辛也是知晓不少。
你当为甚么文素前头跟踪周茂山,明明就是见着他进了魏国府一位管事的宅子,才回去报给了付老夫。
就是这宗坤知晓这位管事有个好财的毛病,靠着魏国公府发了财,家里宅子大,却是一点儿都不知足,便是连那出租宅子的碎银子都不肯放过,将自家的大宅子分成了好几些个小单院子,专租给那些外地来的商人。
宗坤给周茂山寻了这住处,武家又是刚来南京如何能知晓,文素看着周茂山进去,便当人真是那管事的朋友,回去报给付老夫人,如何能不上当?
诸如此类,那大宅子里的种种事儿,宗坤是自有消息来源,说出来都是八九不离十的,他这么一吐露,倒是将应天府府尹吓了一大跳,连声称道,
“打住!打住!给老爷我打住!”
府尹那是惊堂木一拍,拿手一指那宗坤,
“来人啊!把这人给老爷我押去魏国公府!”
这豪门里的龌龊事儿,老爷我知晓的越多,便越要倒霉,这样的人放在老爷我这儿就是个祸害,立时押送魏国公府去,他们要如何处置,自请随意,左右都是犯了王法的人,逃不了一个死字!
这厢连忙捂了耳朵,将那宗坤送去了魏国公府,那头的人问明了事情的原委,便将人给收了,之后这宗坤如何便再无人知晓了!
宗坤来了个不知所踪,还剩一个周茂山却是判了一个流放充军,他脑袋上包着白纱便上了路,之后也是再没人见过他,事后武馨安派人回杭州告诉了那两兄弟一声,二人闻听是当场跪倒,遥遥对着南京城磕了几个头,
“多谢女爷爷!多谢女爷爷!”
这是后话了,武府这头,武弘文见着那钱匣子里的近一万两银子,心头是五味杂陈,小程氏如何处境,他是心知肚明的,不过他也只当家里一时难过,待得过了这阵子紧要的时候便好了,却是没想到自家老娘竟是有这么些银子藏着。
想起她平日的节俭,这心头也不知该对她是气是恼还是怨,
“家里日子紧巴,母亲倒是有银子给旁人骗!”
一万两银子啊!
这多半是他为官这么些年以来,母亲节省的八九成银子了,就这么被人给骗出来了,这也就是安安那孩子心细,瞧出来不妥当,若是不然……
那两骗子第二日离开南京远远的跑了,这些银子只怕是辈子都追不回来了,到时候母亲会如何,武弘文是想都不敢想!
武弘文思量再三,将那匣子里的银子取了一半出来,自己收了起来,这厢才将那匣子拿在手中,去后院寻了付氏,
“母亲!”
付氏见他来了便笑着点头,
“文儿来了!”
武弘文坐到下首,一翻手掌将那钱匣子放到了面前的小几上,付氏人老倒是眼不花,见着那几上的匣子,便是一愣,还未等她开口说话便听儿子道,
“母亲,今日里应天府衙门的人来报给儿子,说是抓着两个江湖骗子,一个姓周,一个姓宗,儿子闻听很是疑惑,不知应天府衙门的人为何来寻儿子……”
说罢抬眼看着付老夫人,
“母亲……您觉着应天府的人为何来寻儿子?”
付氏闻听已是霍然变色,嘴唇颤抖起来,半晌……却还是嘴硬道,
“为……为娘怎么知……知晓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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